大盗∶逃匿篇之大上海 发表于:大盗∶逃匿篇之大上海 黄色-=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com 最新地址--免地址发布:huangsewenxue.net 自动回复-地址邮箱:bijiyinxiang@gmail.com 缠绵了一上午,我离开了苏瑾的家。 外面阳光明媚,行人依旧匆匆。 “要记得我呦。”,“是。”;“一定?”,“一定!”;“永远?”“永 远!”;“┅┅能回来看我吗?”,“┅┅”。 在苏瑾痴痴的目光里,我又踏上了逃匿之路。 在公用电话亭里给妻打了个电话,她一听见我的声音就开始哭了∶“你在哪 儿,到底出了什麽事?我好怕,爸妈也是┅┅” 我一阵揪心的痛,就因为我,全家人在担惊受怕∶“你别哭,没什麽大事, 我把一笔款子借给了一个朋友,款子一直没回来,等款子回来了我就没事了。” 事情当然不是那麽简单,但妻还是相信了我的解释。 安抚好妻,我又给弟弟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去找××尽快把钱凑齐,一切安 排妥当,我知道该按计划去上海了。 大隐於市,小隐於野。在我开始想到逃亡的那一刻起,我就把最终的藏匿地 选在了上海。当我辗转了几个城市终於走出新客站的大门的时候,我心里默默地 说了一句∶“上海,我回来了。”虽然我从来没有想过我是用这样的一种方式回 到了这座我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 很奇怪,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以後,全国各地到处跑,光一个北京就去了二、 三十趟,可偏偏没有机会回上海,只能在电视上看它日新月异的飞速发展。站在 新客站的广场上,看着周围完全陌生的建筑,我心里一阵茫然。 买了张地图,又把几份报纸上自己从来不看的广告版翻了又翻,选中了徐家 汇附近的一个房屋中介公司,略一打听,才知道上海已成了寸土寸金的城市,房 租之高实在出乎我的想像,掂量着口袋里的人民币,我失望地走出了中介公司。 “小夥子,小夥子!”回头一看,一对精神矍铄的老夫妇正向我招手,老爷 子高高大大的不像是南方人,老太太矮矮小小的,眉目间依稀能看得出当年应该 是个俊俏的人物。 “老爷子,是叫我吗?” “是不是要租房子呀?” 我一脸苦笑∶“是呀,可是上海的房子太贵了,我租不起。”我老老实实地 道。 老爷子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好一阵子,目光灼灼,颇有些威严∶“把你的情况 告诉我。” 我把我扮演的那个角色--王欢的故事告诉了老人∶“┅┅就这样,我来了 上海,我想我应该在这个城市里找到我的位置!” 老爷子沉默了片刻,和老太太说了句“咱们就不进去了”後,跟我说∶“小 夥子,跟我走吧。” 隐约觉得天上掉下了个馅饼,我紧紧跟上了老人的脚步。 坐着老爷子开的丰田佳美,老太太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我。老爷子果然是北 方人,解放前参军的老革命,随部队下江南後便留在了上海,之後便在上海安了 家。两个女儿在八十年代初就去了美国,现在称不上千万富翁也至少是几百万的 身家。女儿很早就催老两口去美国团聚,可老两口一直觉得国内的朋友多不愿意 离开。随着年龄的增大,知己都已作古,国内也没有什麽亲戚了,便动了去美国 一家团聚、含饴弄孙的念头。依老太太的想法就想终老美国,国内的东西都处理 了,可老爷子死活不同意,非要在国内留个根,老太太拧不过,就说那找个人看 家吧,可找了好几个,老爷子都没看中,直到今天遇上了我。 车子开进了一处幽静的院子,院子的牌子上写着“南京军区第×干休所”, 掩映在高大的梧桐和银杏树间的是七、八栋古老的红楼,那楼的年龄应该和树的 年龄相仿。院子里只零星看到了几个老人悠闲的晒着太阳,和外面熙熙攘攘的世 界相比这里似乎是世外桃源。 跟老爷子上了三楼,老太太神神秘秘的对我说∶“知道我们家老头子为什麽 找上你吗?” 我很快便知道了答案,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幅黑白的结婚照,里面的两个年轻 人穿着军装,脸上洋溢着幸福和欢乐。那男孩子眉清目秀,模样竟和我有七、八 分的相像。 老爷子看到我傻傻的模样爽朗地笑了起来∶“你姓王,我也姓王,说咱爷俩 儿是一家子,保管没人怀疑。” 一切都OK了,老两口看来很喜欢我,把房子和车子全留给我照看,也不肯 收我的租金,只是告诉我照顾好他那些花花草草和两缸热带鱼。 两天後,我把老两口送上了去美国的飞机,分别时,大家都有点依依不舍, 老太太偷偷告诉我,老爷子当年就想要个儿子,可惜只生了两个女儿,女儿又生 了好几个外孙女儿,老爷子嘴上不说,心里一直挺遗憾的。老太太说话的时候, 颇有些期待的望着我,我心领神会的叫了声“爷爷”,老爷子心满意足的登上了 飞机。 送走老人的第二天,我心怀惴惴地来到附近的派出所办理暂住证。办证的女 民警正和别人闲聊,可能是那张盖着干休所大印的证明材料的缘故,她只让我把 身份证复印了一张,却没看原件,对於我那张经过Photoshop处理过的照片也只是 说了句“不像嘛”便轻易放过,十几分钟後,我已经可以合法地以王欢的名字长 住在上海了。 就这样,我顺利地在上海安顿了下来,顺利得就像是一场梦,当我躺在宽大 的红木床上,我突然觉得自从我开始逃亡,好运似乎就一直陪伴着我。 可找工作却让我四处碰壁,我不敢在原先从事的行业和我大学学的专业领域 里找份工,用王欢的名字办的是三流大学的假大专文凭,没有行业工作经验,又 不是上海人,大多数时候我还没上垒就被三振出局了。 落寞地走在淮海中路,前面几个少女唧唧喳喳说着什麽。 “侬通过了哇?” “阿拉亚叔讲差勿多。” “G蛮好的,小芬伊在国际贵都做了一年多,一个月不过一千四百块,个里 厢底薪就两千多呢!” 我心中一动,G和国际贵都是离淮海路不远的酒店,而我因为工作的原因, 一向对酒店比较留心,原来单位里有什麽大型的活动也都是我去和酒店谈判,现 在角色互换一下也未尝不可吧。 查了一下几天前的《解放日报》,果然发现了G酒店招聘的广告。 和宽阔的酒店花园及气派豪华的大堂吧相比,G酒店的员工工作区就显得很 拥挤,人力资源部里里外外总有四、五十号人,虽然很有秩序地站成两排,但已 经把走廊挤得满满。这些人不是俊男就是美女,眼里流露的都是高傲与敌意混杂 的奇异目光。 我在队伍的最後东张西望,排在前面的人逐渐减少,从我身边走过去的人垂 头丧气的多,趾高气扬的少,只是我後面却始终不见有人增加。 终於轮到我了,“对不起,我们的招聘已经结束了。”一个穿着职业女装的 亮丽女孩一面收拾东西,一面带着职业的微笑对我说。 咦,怎麽会是这样?我连忙拿出报纸∶“可招聘到明天才结束呀?” “我们希望是那些关心我们酒店的人得到我们的职位。”女孩很有技巧的暗 示我来晚了。 看到桌子上的资料都盖着“初试通过”的印签後,我才明白今天已经是复试 了。 “可我昨天才看到广告,”为了这份工作,我只好低三下四地恳求眼前这个 比我还小好几岁的姑娘∶“小姐,帮个忙吧,就看在我们有可能变成同事的份儿 上,您看看我的资料吧!” 女孩“噗哧”一笑,毕竟衣冠楚楚的我看起来高大文静,蛮顺眼的。不错, 是高大,每次到南方我都有是不是长高了几厘米的错觉。 “秦助理,您看┅┅”女孩回头问道,我才发现女孩的身後站着一位丰姿绰 约的女人,看起来应该是三十岁正负五岁的样子,眉若春山,眼似秋水,是典型 的江南美女,虽然也是穿着职业装,但衣服剪裁的很得体,所以掩盖不住苗条身 材的优美曲线。 我没想到她娇美面孔下的目光是那麽的锐利,彷佛一下子就刺进我的肺腑, 自己似乎被她看了个通通透透,能保持住脸上的笑容,我已经很佩服我自己了。 她拿过我的简历,只简单翻看了一下,就冷冷地对我说∶“对不起,你不符 合我们的条件。” “为什麽?”我虽然知道自己的简历没有什麽份量,可也不愿意就这麽轻易 被打发了。 “你只是个大专生。” “可你们的广告并没有说大专毕业的不行呀?” “你不是上海人。” “广告也没有说非要是本地人嘛!” “你没有酒店经验。” “我承认,可我做过保险经纪人,也是和客户打交道,隔行不隔理吧!”我 的一个好朋友在平保人寿做保险经纪,我还帮他设计过一套用来组合保险方案的 软件,对这一行倒真的不陌生。 “就算是吧,可业务部需要较强的外语能力,你是学英语的吧?”她看了看 我的资料∶“你并没有六级或相应的证书。” “我是没有六级证书,我连四级都没有。可那并不代表我外语不好,我的水 平怎麽样,你考过吗?!”我渐渐有了火气,说话的声音也大起来∶“看看你们 的广告,”我把报纸滩到桌上∶“业务部,22~28岁,我25,没问题吧? 男女不限,大专以上学历,我没问题吧?有强烈的敬业精神,能适应加班要求, OK,我想我也没问题;英语或日语流利,你可以考我呀!我不明白,我哪里不 符合你们的条件?” 恐怕没有一个求职者向我一样咄咄逼人吧,秦和那个女孩脸上都露出了吃惊 的神情。', "“What's wrong,Miss Qin?”可能是我的声音越来越高,从办公室的里间", '走出一位矮小的中年女性,看了我一眼後,面带不悦地问秦。没等秦说话,我拿 起报纸,用流利的英语把我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这女人显然很满意我的英语水 平,转头问秦∶“业务部大川总监那里招聘满了吗?”秦摇摇头,“那叫大川总 监来一下,你们一起考核一下吧。”交待完,那女人很神气的走开了。 秦答应的同时,眼里飘过一丝奇怪的目光。 业务部的大川总监是个四十多岁的日本人,他的英语就像是老上海的洋滨汀 英语,蹩脚得很,问了几句看我一口纯正美语,便把考核的重任交给了秦。 秦的英语极其流利,明显比我还好,我顿时打消了因为大川而对××酒店产 生的轻蔑感,也就没有机会使用我那比英语还要流利的日语。 我想大川见我能跟上秦的说话速度,心里已经决定把我留下来。所以当女孩 告诉等在门外的我被录取了,我心里一阵高兴,却不觉得意外。 “谢谢你啦,我们真的变成同事了。”我开心的对女孩道∶“小姐,方便告 诉我你的芳名吗?上班以後我可要好好谢谢你。”我真诚的问道。 “蔡影,酒店里的人都叫我Daisy。”女孩甜甜的笑容正如她的名字。 第三天,酒店开始对我们这批新员工进行培训,而负责培训我们的正是那天 一口拒绝我的人力资源部秦双城助理。 几天下来,原本陌生的这群年轻人开始互相熟悉起来,我也了解到这次业务 部招聘的四个人当中只有我一个是大专生又是外地人,也只有我一个没有六级英 语证书。知道这些,我倒觉得有些对不住秦,便想找机会和她说句对不起,可偏 偏她一看见我就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几次想开口没开成,我愧疚的心也就 淡了。 抽空去买个了本地的手机号码和几件过冬的衣服;思想斗争了一番,又报名 参加了一个驾驶速成培训班,没有驾照,那辆丰田佳美就是一堆废铁。好在我在 家乡的时候受过正规的驾驶训练,缺几堂课估计还不会出什麽问题。 一个星期紧张又严格的酒店培训终於完毕,中间又淘汰了好几个,其中就有 业务部招聘的一个小姑娘。 大川总监亲自把业务部的三个新人介绍给大家。业务部的同事大多是跟我一 般大的年轻人,个个神情气爽的精神头十足。与我同时进店的李笑和何盈都在这 一行里摸爬滚打了多年,大川放心的让他们独当一面去了。安排妥李笑、何盈, 大川叫过来一个和我差不多年龄的俏丽女孩∶“Susanna,Paul跟你。” 那女孩一声欢呼∶“好哎!”惹得旁边的几个同事顿时笑了起来,女孩一瞪 眼∶“笑什麽笑,轮也该轮到我了。”装模作样的向大川说了句谢谢,然後伸手 对我说∶“叶灵,你也可以叫我Susanna,很高兴认识你。” 和谐的气氛感泄了我,我握住叶灵的手∶“王欢,以後还要请您多指教。” 叶灵是高级营销主管,是酒店的老人了,看起来年龄和我差不多,其实比我 还大三岁,後来我才知道,她是我母校八系的研究生,算起来还是我的学姐。入 行後先是做医疗器具行业的客户,後来扩大到医药行业,因为能力突出,当原来 负责浦东外企业务的郭宏伟离开酒店後,大川又把这一块交给了她。两副重担压 得她有点喘不过气,就像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助手的到来。 “大专?”叶灵一副苦瓜脸∶“会用电脑吗?” 问一个计算机系毕业的学生会不会电脑,还不如问我会不会吃饭睡觉吧,我 心里面一阵好笑,却猛地想起我现在的身份,脸上的表情不由得变了过个∶“还 行,不过要看和谁比。”我特意留了伏笔,比起那些高手高手之高高手来,我只 能说还行。 我也知道叶灵恐怕会从另一面来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果然,她甩过来几页草 稿∶“这是给××公司的会议流程,2个小时後给我英文打印稿。” 我登录到酒店的网络上,先查一下原来的文件,便发现叶灵是个很细心的女 孩,文件根据不同的内容被放在不同的目录下,所以我很容易找到了一份类似的 会议流程,拿过来修修改改,不到40分钟,我就把打印稿放在了叶灵的案头。 叶灵疑惑的看看我,突然朝一个女孩道∶“Mary,是侬帮伊做咯?” Mary是业务部的文员,她一脸莫名其妙∶“啥码子东西?阿拉勿晓得呀!” 我忙解释道∶“领导,我是在您给YY公司的会议流程上改的,当然快了, 这跟Marry没关系。” 叶灵“噢”了一声∶“你倒蛮机灵的。”一边看流程,一边随口问∶“你能 听懂上海话?” “听不懂我还看不懂呀!”我掩饰过去。 叶灵看了一会儿,没发现什麽错误,满意地点点头∶“行,按这个地址发给 ××公司就可以了。”她随手递过一张名片∶“我再给××公司的人打个电话告 诉他们和你联系,这个Case就交给你了。”然後又打电话给房务部、前厅部、餐 饮部和车队,说有个新人在做××公司的会议Case,请他们多关照云云。 我感激的道∶“谢谢灵姐。”叶灵一副轻松愉快的样子∶“你好好做吧,这 样我就可以偷偷懒啦。”浮现在脸上的是很暧昧的笑容。 自己做一个Case後才知道里面是多麽的辛苦。接机、安排吃住、定宴会的菜 式、检查会议室的设备、几点钟吃饭、几点钟开会、几点钟睡觉┅┅我似乎变成 了一个全能型的大保姆。自己已经觉得焦头烂额了,可叶灵却说看我应付的满自 如的,××公司的会议还有四天才能结束,她又甩给我了另一个公司的会议。 “年底会议多。”叶灵解释道。 整整忙了一个星期,我手里的两个会议终於顺利的结束了。之所以没出什麽 纰漏,我看主要是因为这两个公司都是酒店的老客户,彼此配合比较默契的缘故 吧。 这中间我给妻和弟弟打了几次电话,我在临逃亡前给弟弟留了一个我从没用 过的QQ号码,弟弟就是用这个号码和我联系,告诉我在什麽时间打电话、打到 哪里。弟弟告诉我我的朋友已经找人开始施加压力,公安局只是去了我的单位拿 走了一些资料,却没有打扰家里。妻也告诉我女儿很好,只是想爸爸。我听了心 里五味俱全,若不是在公共电话亭,我知道我根本控制不住我的眼泪。 对於我这个新人的表现,大川和叶灵看来都很满意。叶灵也开始把浦东外企 的业务逐渐转移给我。 发薪水的日子到了,虽然工资单上的21××元还比不上我在家乡时的多, 可心里总觉得踏实了不少,毕竟逃匿的路上我已找到了一个看起来很安全的避风 港。 我脸上欣慰的表情过於明显,以至於正在发工资单的蔡影不由得笑了起来∶ “太夸张了吧,没赚过钱呀!” “赚过,不过没有这麽多。”我一本正经的道。 蔡影旁边的杨露露出了不屑一顾的表情,似乎在说∶“这还算多?”蔡影也 道∶“你刚来上海,不了解情况,上海生活起来是很花钱的。” 我当然知道,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城市里钱似乎是衡量成功与否的唯一标准。 “反正我一个人,多赚多花,少赚少花呗。”心底却涌起另外一股担忧,我 原本是家里的顶梁柱,少了我,妻和女儿恐怕要过得很苦,看来我得找第二份工 了。 或许是我不经意流露出来的一丝忧愁感泄了蔡影和杨露,两个人不约而同地 安慰我道∶“知足者常乐嘛!”杨露还告诉我大川前两天还过来谢谢人事部替他 招了这麽好的员工。 我心底流过一阵暖意,想起求职时的诺言该兑现了,便道∶“Daisy,班後 有时间的话,一起吃顿饭如何?我得好好谢谢你。” 杨露“咦”了一声,惊讶的望着蔡影,半开玩笑半好奇的问∶“Daisy,侬 动作蛮快呀,老实讲格是咋回事体?” 蔡影的脸一下子变得绯红∶“侬勿晓得,复试那天伊没复试通知书就来格里 厢了┅┅”她把那天的事解释给杨露听,边说边狠狠瞪了我几眼。 我这才明白自己的话让杨露误会了,只好装着不懂她们说什麽∶“拜托了, 两位小姐!请你们讲国语好不好?要不讲英语也成呀,好歹我能听得懂,现在我 叫你们卖了都不知道。” 两人“噗哧”一乐,我对杨露道∶“相请不如偶遇,Julia,没事的话一起去 吧。” 杨露刚说了句“我可不想当灯泡”,便在蔡影粉拳的威胁下乖乖答应了。 两个女孩子定下的海上星西餐厅就在离酒店不远的淮海路上,下了班溜溜达 达不用十分钟就到了,只是换下酒店制服的蔡影和杨露光彩照人,一路惹来不少 行人的目光。 “下次一起出来的时候能不能化化妆,或者个面纱什麽的,我可受不了那 些人的眼光,好像和我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似的。”我轻轻摇着手里的刀叉∶ “如果目光是刀子的话,我身上恐怕早多了几个窟窿了!” “乾脆你以後穿着盔甲上班好啦。”两个女孩都开心的笑了起来,毕竟美丽 的天鹅也需要别人的赞美,而赞美她的人距离癞蛤蟆那样高的层次还很遥远。 蔡影和杨露要的意大利面很快就做好了,我只好看她们先吃。 四下打量了一番,除了七、八个老外,都是一对对的情侣,像我们三个人真 算的上蛮奇怪的组合。 天已经渐渐黑了,摇曳的烛光映着情侣的笑脸是那样的甜蜜。 好久没和妻一起在外面吃饭了。自从有了女儿後,妻的生活重心就发生了变 化。我的思绪飞到了千里之外的故乡。 “想什麽哪?再不吃可就凉了。”不知什麽时候,我要的烤肉套餐已经摆在 了面前。 “没想什麽。”我自然的挥舞着刀叉,将烤肉熟练的从骨头上切下来。 蔡影和杨露迷惑地看着我,杨露道∶“下午我说上这儿吃西餐时,Daisy还 有些犹豫,怕你不习惯,现在看起来你倒比我们还熟悉,要不是看过你的简历, 我真要以为你是从国外回来的。” 西餐是在新加坡培训的时候熟悉的,因为同学里只有我一个中国人,外方安 排的全是西餐,半个月下来,使起刀叉来自然熟练无比。听杨露这麽说,我知道 无意间露出了马脚,暗骂自己不小心,不过这里温馨的气氛着实容易让人失去警 惕。 “我说两位大小姐,\ue1f5阳好歹也是个大城市啊,跟本山大哥说的铁岭那个大 城市可不太一样,有几家西餐也蛮正宗的。” “也不是说\ue1f5阳没有西餐,只是你以前做的是保险经纪,我几个做保险的朋 友最喜欢去的是麦当劳,两杯可乐能坐一下午,人多安全,也不怕别人误会。没 听说她们谈保险谈到非吃西餐的地步,一个单子才能赚多少钱呀!”蔡影心思缜 密,说的很是在理,杨露在旁边一个劲儿的点头。 “再说,如果你喜欢保险这一行,来上海恐怕就去做保险经纪人了,”说到 这儿,她抿嘴一笑∶“那就不用考试了。” 蔡影是个体贴的女孩,她心里一定是认为我在保险这行做得很失败,所以不 愿再做了,而嘴上仅仅用喜欢不喜欢就轻轻地带过,我眼里不由得流露出一丝感 激。蔡影似乎看到了,脸没由来的一红,低下头用叉子卷起几根通心粉慢慢地吸 着。 我不想让她们的心里产生疑点,便解释道∶“我的一个客户是个西餐厅的老 板,一来二去的成了朋友,去他那里的次数多了,看也看会了,没吃过猪肉还没 见过猪跑吗?” 杨露嘴里嚼着东西,含含糊糊的道∶“那倒是!” “你们一直做酒店这一行吗?”我转移话题。 “是啊,我们一毕业就在G做,已经做了两年多了。”杨露的话里竟有些失 落。 虽然到宾馆的时间不长,我也知道人力部的小姐们工作稳定,又没有营业指 标的压力,手里还有一定的权利,其他部门的员工私下里都很羡慕她们,怎麽还 不满足吗?是不是里面有什麽鲜为人知的内幕? “人力部有什麽问题吗?我怎麽觉得你们好像不是很开心。”我关心的问。 蔡影的眼里闪过一丝激赏,杨露也笑道∶“你倒是闻弦歌而知雅意,我们总 监要回国了,好像是从本部调来一个叫小林洋介的接替她的位置。我们总监虽然 又严厉又傲慢,可特护着我们,谁也别想欺负到我们头上。那个小林洋介┅┅” 她迟疑了一下,才接着道∶“听我们总监说,他特别坏,最喜欢欺负女孩子,还 让我们特别小心呢。”说着说着,脸上露出淡淡的忧愁。 蔡影咬了咬嘴唇∶“还是要自己行得正!其实那些日本人都一样,石田和藤 泽见到其他部门的女孩长得漂亮还不是一样动手动脚的!说起来也就是你们部那 个大川还像个人样儿。” 石田和藤泽一个是副总经理,一个是餐饮总监,对於他俩的好色我也早有耳 闻,听消息灵通人士说两个人之间的“千人斩”比赛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说得也是,”杨露颇有同感地说∶“走一步算一步吧,大不了再换一家酒 店。”正说着,突然眼睛一亮∶“喂,是你顶头上司耶!哇~那男孩好帅呀!”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嗨,留点面子好不好?这里还有一位男士哪!”回头 一看,果然是叶灵,旁边是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人,两个人手牵着手,显得亲密 无间。 “陈锋!”那男孩的面孔很熟悉,我一眼便认出了这位母校排球队的主将。 他和叶灵是一届的,在我大二进校队的时候,我们做过一年的队友。陈锋不仅球 打的好,人长的帅,学习也特别出色,当年在我们学校是头号女生杀手。在他出 人意料的考取同城西北角的F大新闻系的研究生以後,我们就再没见过面。 这是我在逃亡後第一次碰到熟悉我的朋友,我的心禁不住剧烈的跳动起来, 想站起来却突然发现两腿无力,身子一斜,差点摔了出去。 好不容易站稳了,叶灵和陈锋已经走到了眼前。 叶灵迷惑的看了我一眼,把陈锋介绍给我们∶“这是我男朋友陈锋。”然後 介绍了蔡影和杨露,最後笑着对陈锋道∶“伊就是阿拉把侬讲的Paul,王欢。” 我定定神,伸出手∶“锋哥,我是灵姐的助手,叫我阿欢好了。” 陈锋握住我的手,仔细打量了我一番,笑道∶“你还真像我的一个师弟,个 头像,说话的声音也像,我差点认错了人。” 叶灵好奇的问∶“是吗,他像谁呀?” “你不认识,是三系的一个小师弟,比咱们还低两届哪,现在也不知道干得 怎麽样了?”话里话外颇为感慨。 我心里一阵堵得慌。 叶灵“噢”了一句,笑着问我∶“你们怎麽凑到了一起?” 还没等我说话,杨露就叽哩哇啦地把招聘的事讲了一遍,叶灵可能是想像出 了我傻傻地站在队伍後面的样子,“咯咯”地笑了起来,边笑边拉着蔡影的手说 道∶“个里厢阿拉要谢谢侬了,伊勿来,阿拉要累杀他了。” 看我们已经快吃完了,叶灵就说不和我们并桌了。见叶灵他们离开,杨露艳 羡的道∶“怪不得那麽多人追求灵姐她都不动心,原来是这样呀!你不知道,去 年住七层的前田天天送花给灵姐,一送就是大半年,换作我呀,早投降了。” 蔡影取笑道∶“你这小妮子又动春心了。”随即招来杨露的一阵乱打。 又杂七杂八的聊了一通後,我看已经7点多了,便说太晚了,该送她俩回家 了。杨露说家就在地铁站的边上,不用我送,倒是蔡影家离车站有段距离,还经 过一条小胡同,让我送她回去。 蔡影犹豫了一下,问我住在什麽地方,我说在衡山电影院附近我亲戚家。她 说巧了,她也住那儿附近。我说那就别商量了,我送你。 叫来服务员,我就要结帐,两个女孩马上压住我拿着钱包的手,蔡影笑道∶ “你可能不知道我们的规矩,我们一向都是AA的。” 我把手一抽∶“我的大小姐,AA还是从下次开始吧。”争了半天,我坚持 把帐付了。 把杨露送走,我和蔡影坐上了西行的地铁。上海的夜生活确比家乡热闹了许 多,虽然时间有些晚了,可地铁列车上依旧十分拥挤,我用力撑着吊环,把蔡影 护在胸前。 蔡影的手没有地方去把,只好轻轻拽着我才买的风衣。沉默了好一会儿,她 才说∶“既然来到上海,你就得适应上海,上海有自己的规则。” 我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麽,却左顾而言他道∶“我现在就在适应呀,以前我 可从来没这麽挤过车。” 她瞥了我一眼,不满地说道∶“什麽呀!我是说你别乱花钱,上海东西贵着 哪,就你这般花法,恐怕过不了十天半月就得喝西北风,你还想不想再让我跟你 一起出来呀!”话刚一说完,就觉得里面有语病,脸顿时变得通红,眼光四下游 移,不知落在哪儿好。 我有心把她从害羞中解脱出来,便笑道∶“下次你请我好了,再不然,我天 天吃员工餐厅也成。” 蔡影也乐了∶“谁请你呀?想得美!” 蔡影的家其实离地铁站不算太远,但经过的一条小胡同不知道为什麽没有路 灯,显得僻静幽暗,女孩子自己走确实需要些勇气。 “去年这儿出了一起抢劫案,我邻居的一个小姑娘被刺了十几刀,在医院住 了好长时间。”提起这件事,蔡影依然心有馀悸∶“平常太晚的话,我都是打电 话让爸爸出来接我。” “那你以後晚走的话,记得给我打个电话,时间合适的话,我就送你吧。” 我随口道,业务部经常加班加点,晚下班是家常便饭。 蔡影看了看我,却没说话。不一会儿,她家也到了,蔡影跟我摆摆手,说了 声谢谢,转身进了楼梯口。 奇怪的是,第二天早上在地铁站,我一眼就发现了人群中的蔡影,她也发现 了我,两人自然的一同上班去酒店。 一到班上,叶灵就来逗我,说我眼光蛮准的,动作也快。我一脸无辜的解释 着,叶灵的脸上又浮现出暧昧的笑容。 因为忙个会议计划,我错过了我们部门吃饭的时间,去员工餐厅的时候已经 全是些二线部门的陌生面孔。 “Paul,过来坐吧。”回头一看,杨露正向我招手,旁边的蔡影也点头示意 我过去。 “怎麽这麽晚?”我说了原因。 “对了,Paul,你明天晚上怎麽过呀?”杨露歪着脑袋问我。 明天就是12月24号,这二十世纪的最後一个平安夜早被媒体炒得热辣无 比,对於没节过都要造出节的酒店来说,自然不能放过。从平安夜到新年这一周 的时间,酒店的节目不断,什麽“千禧平安夜”、“千禧圣诞情侣夜”、“千禧 狂欢夜”一个接着一个。虽然筹备这些节目的是负责宴会的孙佳一班人马,但大 川早有指示,其他小组的人员这几天一律全力配合。 “我只能在一边看着我们的上帝享用圣诞大餐了。”我没好气的道。 “好可怜呦。”杨露笑道。 “你们哪?” “别提了,原来和几个同学说好了一起去金色年代,可这两天都打电话来说 实在叫男朋友缠的没办法,不能来了,我们也就没再定去哪儿。”杨露一脸的烦 恼。 “那你们男朋友呢?”话一出口,我就有些後悔。 果然,两个女孩的表情都变得不自然,气氛顿时尴尬起来。直到吃完饭,三 个人也没再说一句话。 宴会组的同事真是相当能干,平安夜的节目组织得异常精彩,以至於结束的 时间一拖再拖,到後来叶灵急的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会儿看一次表,嘴里嘟嘟 囔囔的,还不时打个电话,我想是怕陈锋等急了吧,再看周围的几个同事也不比 叶灵好多少。 宴会终於结束了,送走客人回到部里,才发现同事早就走个精光。正收拾东 西准备回家,我桌上的电话却响了。 看表已经快十点了,心想这麽晚了会是谁?接起电话,话筒里传来一阵嘈杂 的音乐声。 “Paul,是你吗?”声音听不真切,好像是杨露。 “我是,Julia吗?”那面果然是杨露,“你们在什麽地方,怎麽这麽吵?” 我问。 杨露说在金色年代,还说打了几次电话都没人接,“Daisy也在这儿,你快 过来吧。”也不问我同不同意,就把电话挂了。 我苦笑了一下,这些小姑娘全是一副吃定了你的模样。 走进金色年代,里面人头攒动,飞舞的灯光和震耳欲聋的音乐说明这里是个 狂欢之夜。 好不容易在靠窗的一张桌子找到了她俩,我眼睛不由得一亮。 应该是温度太高的缘故吧,两人的风衣和套装的上衣都搭在了椅背上。蔡影 上身是一件贴身的半截袖浅色羊绒衫,美妙的曲线一览无馀;杨露也是同样的打 扮,只是胸前的那对突起异常的丰满。 见我挤过来,杨露笑着对蔡影旁边的一个陌生男孩道∶“好了,伊男朋友来 啦,谢谢侬了。”那男孩冲我笑笑,很有礼貌的离开了。 蔡影不好意思地打了杨露一粉拳,道∶“说啥模子说,狗嘴吐不出象牙。” 杨露一脸的委屈∶“又不是我┅┅”话说了一半,看蔡影眼睛瞪了起来了, 忙来了个四两拨千斤∶“怕了你啦,我去跳舞了。Paul,你照顾好Daisy。”说 着,便融进了摇摆的人群中。 “真拿她没办法。”蔡影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擦了擦头上的汗,问∶“活动 怎麽结束得这麽晚?” 我说怨只怨孙佳他们的节目安排得太好了,蔡影说老联系不上我,差点就走 了,後来想还是等等看吧,就没走。 蔡影说的很自然,在变幻莫测的灯光下她的脸上是文静的笑容,在一刹那间 我好像什麽也听不到,似乎这里已不是喧闹的舞厅,而是一片寂静的旷野。 摇摇头,耳边又重新响起了音乐声,只是喉间突然异常的乾渴,我拿起一瓶 科罗娜一饮而尽。 蔡影吓了一跳,忙问∶“不要紧吧?喝得这麽猛。”关切之情溢於言表。 “没事,只是有点渴。”好长时间没这麽喝过酒,一时间肚子里还真有点翻 江倒海的感觉。 这时,音乐变得柔和哀怨起来,喇叭里传来的是一首老歌∶“Last Christmas I gave you my heart┅┅”听着听着,蔡影的表情黯了下去,把手里的杯子转过来 转过去,突然道∶“我男朋友在国外。” 我“噢”了一声,怪不得上次问起男朋友来她和杨露的表情怪怪的。 “我和他都是上外的,他一毕业就去了美国,已经两年了。”说着,眼里闪 过一丝嘲讽∶“我现在究竟是不是他的女朋友,我自己都不清楚。” 虽然我知道爱情经不起时间和空间的考验,我多个同学已经把这条定律证明 了好几次,可我还是安慰她∶“你们俩儿是同学,志同道合的,别把事情想复杂 了。” “就因为是同学,所以我太了解他了┅┅”话说了一半,杨露蹦蹦跳跳的回 来,看到我和蔡影的表情都满沉重的,玲珑剔透的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原因。 “Daisy,别想苏凯那个臭小子啦,咱们跳舞去。Paul,你看着衣服。”拉 起蔡影朝舞池走去。 看着她俩很快被男孩子们包围起来,我突然想起了去年的平安夜,在九州饭 店的回马廊,妻一面吃着平安大餐,一面满脸幸福的对我说,能和我平平安安的 生活一辈子就心满意足了。 是呀,当我理解了“平平安安”四个字的份量的时候已经晚了,为了朋友从 来不说二字的我心里涌起了一丝悔意。 然後,我似乎就醉了,等我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两张如花的笑脸。 我头痛如裂,闭上眼睛才觉得舒服些,也不知道是什麽时候了,便问∶“几 点了?该回去了吧?” 两个人嘻嘻地笑了起来,听杨露道∶“你呀,醉得什麽都不知道了!该起床 啦,不然上班可就晚了。” 起床?我“腾”的一声坐起来,身上果然还盖着被子,四下一看,熟悉的房 间布置让我一下子就认出这里应该是一家酒店的客房,旁边的单人床上做的夜床 似乎没有认动过;再看自己,西装和毛衣已经脱掉了。 我心里一阵慌乱,身子一缩钻进了被里∶“喂,你们没┅┅非礼我吧?”话 音未落,已挨了无数粉拳∶“臭美呀你!”语调虽然凶狠,却也能听出来里面其 实没有多少怒意。 “我们怕你把西服睡得皱皱巴巴的上班没法儿穿,只好给你脱了。”蔡影解 释道。 糗死了,我暗自叹了口气∶“对不起,我心情不好,喝醉了。” 被子外没了动静,好半晌才听杨露淡淡地道∶“我们出去等你。” “不用了,又不是没见过。”我横下心,一掀被站了起来。在她俩一阵“无 赖”、“白痴”的笑骂声中,我泰然自若地洗盥完毕。 走在上班的路上,我才弄清了昨天发生的事情。她俩发现我喝醉了,也拽不 动我,只好跑到旁边的一家酒店开了个房间,央求酒店保安把我搀回酒店,今天 早上怕我睡过料了,又一齐跑来叫我。 我心里一阵感动,诚恳地道∶“谢谢你们。” “谢什麽?大家都是朋友!”杨露不经意的道。 我脚步一停∶“朋友?”逃匿的我、孤单寂寞的我现在是多麽的需要朋友! 蔡影和杨露看我站了下来,一本正经的样子应该是从来没见过,蔡影不知道 发生了什麽事,小心翼翼地问∶“Paul,怎麽啦?” 我伸出手∶“我想成为你们的朋友。” “好哇!”杨露一声欢呼,握住了我的手;蔡影迟疑了一下,也把手搭了上 来。 (2) 之後的一个星期又忙又累,转眼便过去了,新的一年也来到了。 驾照已经拿到手,又在一家保险公司找了份零工做寿险。现在大陆的寿险公 司就像是个大传销公司,我的主任就是我的上线。 “只要你能拉来保单,其它的有我。”主任拍着我的肩头,信誓旦旦的说, 眼里却露着精光,似乎我就是一张保单。 我蛮了解这些主任们的苦处,公司月月考核他们的业绩,还要维持下线的人 数,稍有疏忽就要从主任降到业务员,残酷的竞争早把他们变得心狠手辣,我若 是一两个月没有业绩,主任想都不用想就会把我一脚踹出去。 於是,下班之後和周六周日,我便拎着我的笔记本电脑开始我的地铁之旅, 从锦江乐园到新客站,再从新客站回锦江乐园,来来回回的一张票就解决问题, 而我则坐在地铁列车上用电脑向那些乘客展示着我设计的保险理财方案。 或许是大家对保险都抱着既爱又恨的心情,抑或是大家对那些找上门来的做 保险的熟人有些厌烦了,对於陌生的我反而抱着一种宽容的态度,加上我的演示 图文并茂,又能根据大家的要求现场作出方案,所以很少出现冷场。 一来二去的,面孔渐渐变得熟悉,很快我做成了第一个保单,是位老人给他 孙子保的,“我观察你五、六天了,小夥子。”老人一面签字一面道。 这份保单的金额已经足够让我从见习转为正式了,主任没想到我这麽快就有 了业绩,自然满心欢喜,对我不吝赞美之词的同时也没忘夸奖自己∶“我有识人 之明呀!” 一天,我正在地铁上给一位中年妇女讲解新推出的几个险种,电话响了,一 接是蔡影∶“Paul,你在哪儿?”可能是听到报站的声音,又问∶“是在地铁上 吗?到哪一站了?” 我应了一声,回头看看站牌∶“是新龙华,你哪?” 蔡影奇怪的问∶“这麽晚了,你去新龙华做什麽?”我说没事,她便说要真 的没事就在衡山站等她。 和旁边看我演示的人道了歉,我坐上了回头的列车。到衡山站的时候,蔡影 已经等在那儿了。 蔡影看起来情绪很低落,原本洒脱的目光变得游移不定,一向梳理得很整齐 的头发也好像有些乱。 “Daisy,出了什麽事?” 蔡影显然听出了我话里的紧张情绪,脸上露出了安慰的表情,却没回答我的 问题,只是说∶“走吧。”我满腹狐疑地和她走出车站。路过高登酒家的时候, 她突然停下来说∶“我饿了。” 找个僻静的角落坐下,蔡影便点了好多宵夜。我有意让她放松一下心情,便 笑道∶“蔡影,你是饿死鬼投胎呀?吃这麽多!不怕把我吃穷了?” 蔡影的回答却让我一愣∶“我还没吃饭。”已经快九点了,平常她若是加班 到这麽晚,一定在酒店吃晚饭,“今天究竟出了什麽事?”我正颜问道。 蔡影却反问我∶“Paul,这些日子你有Case吗?我总看不到你。” “咦?我们不是早上才见过面的吗?这些日子我们可都是一起上班的呀!” 蔡影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说话也磕巴起来∶“不、不是的,我┅┅我是说 下班┅┅下班找不到你。” 蔡影娇羞的模样一下子打动了我,我心底升起一缕柔情,“蔡好像蛮依赖我 的”,这个念头在我脑子里转了几转。 不想让蔡影难堪,我便把去保险公司打零工的事告诉了她。 她恍然大悟∶“怪不得找不到你。”又关切的问两份工能不能吃得消,还说 不能为了赚钱把身体搞坏了。 我看话题跑得太远,只好把脸一扳∶“Daisy,别左顾而言他,今天到底发 生了什麽事?” 蔡影刚刚开朗起来的表情又黯然下来∶“你知道,小林他┅┅” 我一下子想起来上次在海上星蔡影和杨露说的话,心猛地跳了起来∶“是小 林洋介吗?这个混蛋做了什麽?!”我咬牙切齿的问。 或许是我的声音有些过大了,惹得周围的人都转头看我;蔡影也吃惊的望着 我,眼里闪烁着惊讶与欢喜的目光,好半天才怯怯地道∶“Paul,你的眼神好怕 人,不过我┅┅我┅┅”话只说了一半便停了下来,头一低,又过了一会儿才接 着道∶“他也没什麽,只是最近越来越过份了。今天晚上加班,他说头痛让我替 他按按头,就想动手动脚,被我顶了回去。可他要老这麽烦我的话,我可要受不 了啦!”说着说着,眼泪便含在了眼圈里。 一听蔡影并没出什麽事,我的心情顿时轻松起来,脑筋一转,便想出了个主 意,问蔡影∶“Daisy,你真的想摆脱小林的纠缠?” 蔡影生气的白了我一眼∶“我是那种女孩吗?” “不是?好,Daisy,那小林就交给我吧!” 第二天一下班,我便收拾东西准备走。叶灵可能习惯了我晚上加班,刚想把 一件Case的资料交给我,我先开了口∶“灵姐,今儿我有点私事,Case我明天 上午再做吧!” 在叶灵疑惑的目光中我离开了业务部,去人力部的时候,正碰上了杨露,便 问她蔡影在哪里,她告诉我蔡影正加班做培训方案。 “怎麽不让你加班呀?”我笑着问。 “心疼Daisy呀!不怕我吃醋吗?”杨露开着玩笑,然後解释道∶“我不懂 日语,小林说用不着我。” 推开人力部的门,就看见一个中等身材的胖子站在蔡影的椅子旁,一只手搭 在蔡影的肩上,另一只手指着屏幕,头离蔡影很近,正说着什麽。 听见动静,两人一起转过头来。蔡影见是我,脸上露出了放心的笑容;那男 的不到四十的样子,看起来和牛群有几分相像,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衣着也十 分考究,脸上带着日本人在中国常有的傲慢神气。 他看了我一眼,从我领带的颜色上知道我是个普通职员,扳着脸,厉声用英 语问道∶“你是哪个部门的?为什麽不敲门?!” 我在原来单位里接触过好多日本人,早知道这些东洋鬼子最是欺软怕硬的, 便用流利的日语回道∶“对不起,小林总监,我是业务部的王欢,来找我女朋友 的,我以为小林总监已经下班了,所以没敲门。对了,听说小林总监昨天不是头 痛来着嘛,您应该多休息休息,要不我给您按摩按摩?我的力气可比Daisy大多 了。”说话间,眼里突然冒出一股杀气。 小林果然一愣,连忙把放在蔡影肩上的手移开,脸上挤出些笑容,讪讪道∶ “没事,没事,我已经好了,还应该谢谢Daisy。” 蔡影听了我的话,眼睛陡然一亮,脸上闪过一丝羞意後便满是欢喜。 我走过去拿起蔡影桌前的一打文件粗略一看,全是日文的培训纲要,再看蔡 影电脑屏幕上的中文与英文,我大致猜到了小林给蔡影的工作内容。 “是把这些日文培训大纲翻译成中英文吗?小林总监。我帮我女朋友翻译, 您不会反对吧?” 到底是做贼心虚,小林悻悻的点点头,一甩门走了。 看见屋里没别人了,蔡影红着脸白了我一眼,嗔道∶“讨厌,谁是你女朋友 了!” 我不想把蔡影和我引向复杂的男女关系上,便笑着说∶“你是女的吧?”蔡 影点头,“是我朋友吧?”蔡影又点头,“那不就结了嘛!” 蔡影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我想可能是我的回答并不是她想要的。 “好啦,我想小林不会再纠缠你了,咱们还是快些把工作做完吧!” 蔡影突然想起了什麽,瞪了我一眼∶“你倒蛮会骗人的,你日语这麽好,怎 麽不在简历里写清楚?” 我一脸的无辜∶“骗人?还不至於这麽严重吧!我只是以为上海欧美的企业 多,英语是最重要的,谁知道G是小日本管理的!” 真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蔡影的日语虽然不如我,可英语却强我很多;我 思路敏捷,蔡影善解人意,两下一搭配,工作竟是出奇的顺利,很快就把翻译稿 打印出来了。 “两个人蛮合拍的呀!”我心里流过这个念头,不由得看了蔡影一眼,正碰 上蔡影思索的目光,里面流露出了的含义似乎和我心里想的一样。 准备离开酒店的时候,在员工走廊里正碰上了和我一同进业务部的李笑,看 见我和蔡影走在一起,先是一愣,再看蔡影不太自然的表情,便给我一个意味深 长的笑容。 打过招呼,蔡影见李笑走远了,不由得埋怨道∶“都是你!看李笑的样子, 一定是以为咱们┅┅咱们┅┅”话说了一半,却不好意思再说下去,憋了半天, 眼圈一红,冒出一句∶“你欺负我!”说罢,也不理我,快步向门口走去。 我的心一缩,像是被手攥了一下,蔡影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了,可我既有妻 子又有女儿,她们可是把我当作唯一的依靠呀!还有一个┅┅苏瑾,我这是怎麽 啦?!我以前不是这个样子呀?难道逃亡的压力真的让我改变了这麽多吗?!究 竟哪一个我是真正的我?!一时间我自己也迷茫起来。 见蔡影越走越远,知道自己不想失去这个朋友,忙追了过去。一路上蔡影也 不理睬我,直到把她送到家门口,也没和我说一句话。 晚上和妻约好了用QQ联系,我跑到J大旁的一个网吧。 “卡收到了吧?”我用假身份证办了一张招商银行的一卡通,把做保险赚的 三千块钱存进去之後寄给了妻的一个好朋友,让她转给妻。 “嗯,你别累坏了,我和恬恬够花的了,爸妈也能帮一点。” 家里的境况我很清楚,知道妻怕我担心在安慰我,心头一酸∶“我想你。” “我也想你,天天想。”妻回得很快∶“这事儿什麽时候能了结?我想死你 了,没有你,我什麽都干不进去。要不你回来吧!好歹我能看见你。” 记忆中,妻好像从来没做过这麽直露的表白,我心里一阵愧疚,妻这麽依赖 我,而我却┅┅ “别担心,事情会结束的,我让弟弟去找×××了,借他的钱是送给市里的 一个大人物,他会把事情压一压的。” “那还要多久呀?”我似乎看到妻撅着小嘴不满的问。 “恐怕还要一段时间。”是半年还是一年,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你在外面那麽长时间,不许和别的女人好!!!” 妻打了好多惊叹号,我一面回道∶“是,老婆大人!”一面暗自寻思,妻以 前好像也从来没担心过我会喜欢上别的女人,难道女人的直觉真是这麽准吗?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蔡影已经等在地铁口了。早晨的风很大,又赶上寒流, 蔡影两只胳膊护在胸前,一面呵着手一面东张西望,一头秀发在风中飞扬。 我急忙跑上前去,把她拉进车站,埋怨道∶“天那麽冷,你想冻死呀?” 蔡影的脸上全然没有了昨天的愠怒,笑盈盈的嗔道∶“那你不早点来?害得 我在这里等。” 虽然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麽药,但她开朗明快的笑容却是我喜欢看到的。 她也不提昨天的事情,和往常一样,两人一同走进了酒店。 开完晨会,李笑不出所料的凑到我跟前,英俊的脸上满是艳羡,一串赞美词 从他嘴里抑扬顿挫的流了出来∶“老大~~我对你的敬仰有如滔、滔、之、江、 水,连绵不绝;又有如黄、河、之、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您老人家快教教 我,怎麽能赢得美女的芳心?”说话间那虔诚的模样和星爷还真有几分相像。 和我同期进酒店的李笑与何盈,在行业里的资历都比我深,可岁数都不如我 大。李笑是个爱交朋友、爱开玩笑的男孩,从培训那天起就一口一个“老大”的 叫我,当然里面并没有什麽敬意。所以叶灵听他今天说得这麽诚恳,不由奇怪的 问道∶“Martin,出什麽事啦?” “灵姐,侬勿晓得,老大好拽呀,伊信手一摘,就把G五朵花里面最扎人的 Rose摘到手里厢了。”李笑一半普通话、一半上海话的说道。 “什麽五朵花?”叶灵一皱眉。 我虽然也是头一次听到“G五朵花”,但一想就明白是什麽意思了,看李笑 叫叶灵问得唯唯诺诺的说不出话,我猜叶灵恐怕也在这五朵花里。 好半天李笑才道∶“没啥模子,只是我昨天看到Daisy和老大在一起,Daisy 的那种表情我真的从来没见过。” 我一愣,这小子观察得还真仔细,蔡影昨天的表情确实与往常不一样,我也 是从中才看破她的心事。 叶灵也是一愣,挥手让李笑离开,看了看我,意味深长的道∶“Paul,女人 的青春是很短的。” 我的心一颤,紧盯着叶灵,想从她的眼里看出些什麽。叶灵笑了笑,拍过来 几页纸∶“办完正事再好好琢磨吧!” 我一面看着方案,一面听叶灵说道∶“S公司的会议原来一直在J饭店,但 上一次J出现了严重的失误让S很不满,所以这次S和I公司合作的金融行业专 题研讨会就想另外找一家酒店来做。我和他们联系了一下,本来想把方案E-mail 过去,可也不知道S公司是怎麽想的,非要打印稿。”叶灵看了下表∶“我们约 好上午11点之前送过去,你替我走一趟吧,早点去,别失约了。” 我应了一声。对於学计算机的我来说,S公司和I公司都是耳熟能详的大公 司,S的门户产品在数据库产品中独树一帜,而I更是业界的泰斗。看一下S公 司的地址,是离我们一站路的H广场,便笑道∶“灵姐,你放心吧,我就是跑也 跑到了。” 真是一语成签,10点半坐上出租车,十几分钟竟只走了不到一百米,探出 头一看,前面是一条望不到头的车龙,知道遇上了严重的赛车,只好下了出租开 始狂奔。 跑起来才知道这一站相当的长,到H广场时已经11点了,我急忙冲到电梯 跟前,却听後面保安在喊∶“对不起,先生!广场停电,电梯停止运行了,请您 走楼梯吧!” “Shit!”我低声骂了一句,好在S公司是在14层而不是40层,我心里 暗自庆幸。 随着清脆的一声“请进”,我推开了S公司市场推广部的大门,屋里只有一 个二十四、五岁的俏丽女孩冷冰冰的望着我。 “我是G酒店的┅┅”我话刚说了一半,就被女孩打断了∶“你迟到了!” 我的心一沉,失约可是谈判的第一号杀手,便连忙道歉∶“对不起,是我不 好,我应该把各种情况都考虑进去,早走十分钟也就不会迟到了。” 女孩的脸上突然露出了顽皮的笑容∶“你是迟到了,不过大家都迟到了,你 还是第一个送来方案的业务员。” 我心情一松,女孩两种面容的巨大反差让我哭笑不得,递上我的名片∶“王 欢,G酒店业务部,你可以叫我Paul。” 女孩叫陆雅,是市场推广部的助理,她仔细看了一下方案,问了一些细节上 的问题,凭着这些日子得到的经验和对IT行业的熟悉,我应对自如;又和叶灵 敲定了折扣,只用了十几分钟,陆雅便合上方案,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你先回去吧,我想再看看其他酒店的方案。”看来陆雅也是个中老手。 回到酒店已经十二点多了,员工餐厅里只剩下零星几个人,我一眼便看到了 蔡影和杨露。在蔡影旁边坐下,杨露笑的望着我,道∶“Paul,听说你有女 朋友了?” 话音未落,我就觉得腿旁边似乎有东西掠过,跟着杨露一皱眉“啊呦”了一 声。 我悠闲地道∶“是呀,就是你们呀!” 蔡影知道我又玩昨天的把戏,看杨露一脸不解的样子,“噗哧”一声笑道∶ “你别理他,他就知道嘴上占便宜。” 我心里一痛,蔡影,我不是这种小人,我是不想伤害你,因为你要的我恐怕 没有办法给你。 杨露一甩手∶“我真看不懂你们。算了,Paul,本来我和Daisy下班要去百 脑汇买电脑,既然你这麽能说会道的,一起去帮我杀杀价吧!再说,你也不忍心 让Daisy做搬运工吧?”她脸上露出坏坏的笑容。 “I服了you!”抓差都抓得这麽理直气壮,我真的服了她了。 下午两点多,突然接到陆雅的电话,说已经到酒店大堂了,要看看会议室和 餐厅。 我心中一喜,连忙告诉叶灵,两人急匆匆的赶到前台。 “这是我上司叶灵,这是S公司市场部助理陆雅。”我替她俩互相介绍。